传说故事：猎神杜朝选

徐嘉瑞

在古代，不知是什么时候，周城村有两个姑娘上云弄峰去砍柴。天太热了，口又渴，路过蝴蝶泉的时候，她们就到龙潭边去喝水，坐在合欢树下歇凉，随心地唱着白族调子。合欢树的枝条，拂在她们的脸上，千万双蝴蝶，围绕着她们飞舞。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少年，邀她们到家中喝茶。她们拒绝了，那少年还是死死地和她们纠缠。她们就转回身去，向周城跑回去，不敢上山。

她们跑得快，那少年也追得快；她们跑得慢，那少年也追得慢。跑着跑着，忽然一阵旋风，把两个姑娘摄进山洞去了。原来周城出了一条大蟒，吃了许多牛羊，农民们非常害怕。现在两个姑娘又被妖怪摄去，大家更惊惶了。他们忧愁地说：“哪一个能杀掉这一条大蟒，我们要重重地酬谢他！”

杜朝选是一个猎人，他在云弄峰和沧浪峰一带打猎，打死了许多毒蛇猛兽。他也常去海东。这一次，他在海东打猎很久了，心里挂念家乡，就由海东坐船回来。他上岸后，拿着弩弓，背着长箭，到霞移溪（神摩涧）的山峡中去找野物。这时正是春天，山峰上的雪，映着青翠的天空；溪边开遍了山花，水从大石四周冲下来，冲起一重重雪白的浪花。他看见在大石上，在浪花中，坐着一个姑娘在洗衣服。那姑娘低着头，泪珠一滴滴地落在浪花里。他走到山腰，忽然看见一条黑色金黄的大蟒，向他拼命游来，好像一股黑水迅速地淌着，等快要到面前了，他忙取出一支箭，射了过去，正射中蟒的头部。蟒把大尾巴一卷，许多大树都打断了。蟒向草中奔逃，一会儿就不见了。他走下山来，那大石上的姑娘也不见了。

他回到周城，老人们都来诉苦说，蟒蛇吃了许多牛羊，还把两个姑娘摄去了。他才明白，今天看见的那个姑娘，就是其中的一个。他和老年人说，他已经射了大蟒一箭，明天还要去找。

第二天，他拿了弩弓，挂上宝剑，又向霞移溪走去，远远，就又看见那姑娘在大石上、在浪花中洗衣服了，那衣服被血染得鲜红。杜朝选走近一看，原来是他邻居的姑娘；姑娘也认出了杜朝选。他问姑娘；“你怎么被大蟒摄来？为什么衣服上会有血？”姑娘哭诉说：“大蟒把我姊妹两个摄到洞中。昨天蟒被人射了一箭，躺在床上哼着，要我来洗血衣。”“你为何不逃走呢？”“大蟒在洞外用尾巴一划，划了一条界限，一出界限，它就知道的。”“你妹妹在哪里？”“她在洞中替大蟒洗伤口。”“那么你来引路，我进去把它杀了，救你姊妹回家。”“杜大哥救我们姊妹的性命，我们万分感谢。大蟒三天一小睡，七天一大睡，现在正是它小睡的时候。只是那蟒十分凶恶，近不得身，你得多加小心。”

杜朝选拔出宝剑，随姑娘进到洞内。仔细一看，并不见什么大蟒，只见一个穿黑衣的少年，躺在床上睡着了。另外还有个姑娘，坐在一边哭泣。杜朝选知道这少年就是大蟒的化身，举起宝剑就要刺去。哪知蟒蛇在小睡时期，眼睡心不睡，它知道有生人进洞，早已惊醒了。蟒蛇见杜朝选举起宝剑刺来，就变成一条黑蟒，张着大口，要吞杜朝选。杜朝选用力一刺，宝剑就刺入大蟒的腹中。大蟒绞动尾巴，把杜朝选一道一道地箍了起来，越箍越紧。杜朝选浑身的筋肉都紧张起来，像弓背和弓弦一样，紧紧地绷着，身上像有几十道铁箍，紧紧地箍着。他把宝剑向大蟒的肚子里乱插乱搅。大蟒痛得张开大口，要来吞他，他张开两臂，像平常拉弓射箭的样子，用力一绷，又把宝剑乱插一气，蟒头，就缩回去了。忽然嚓的一声，宝剑折断在蟒腹中，只剩得剑柄在手里。他用尽全身的力量，将两只臂膀一挣，蟒就断成了四五截，像一堆破布一样滑落在地上。杜朝选浑身是血，满脸是汗，手中只剩下一把剑柄。他回头一看，两个姑娘都不见了。他很奇怪，难道逃走了吗？仔细一看，原来是两个姑娘都吓昏了倒在地上。他把她们叫醒，扶出洞外。大蟒的鲜血从洞中流了出去，把洞口的石头都染红了。

他们三人来到霞移溪（神摩涧）的大石头上，姊妹俩替他洗去了身上的血。他说：“蟒蛇已经死了，我送你们回家去。”姊妹俩说：“你杀死了大蟒，又救了我们的性命，恩德实在难报！”他说：“为了全村的安宁，说不上什么恩德。”姊妹俩说：“你的恩德比洱海还要深。”他说：“斩蟒的功劳，你们也有杜朝选送她们回家，走到蝴蝶泉边，两个姑娘都不走了，坐在大树下面的绿草地上，蝴蝶把他们团团围在当中，他终于答应了。

周城的农民，为了纪念杜朝选，在他死了以后，把他奉为猎神，还在本主庙内塑了他的像，背着弩弓，插着长箭，手中拿着折断了的宝剑手柄；人们还把霞移溪（神摩涧）中的大石叫做娘娘洗衣石。还有蟒蛇洞口的石头，每到下雨的时候，现出红色，传说是蟒血。

流传地区：大理

搜集地点：大理周城

搜集时间：1947年

讲述：周城老人（白族）

记录：徐嘉瑞（白族）

原文选自《徐嘉瑞全集》，云南出版集团公司，晨光出版社，云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9月版

徐嘉瑞（1895~1977),号梦麟，白族，云南省洱源县人。曾住云南省教育厅厅长，云南省文联主席。著有《大理古代文化史稿》等多种著作。近年已出版《徐嘉瑞全集》四卷。

本文选自赵勤著《蝴蝶泉志稿》，云南民族出版社，2012年9月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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